第八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一）（1 / 1）

“你个犊子！电话里说好的八点，你他妈现在才来！老子屁股坐得都要犯痔疮了！”

冬至早就过了，可是才下午四点半，太阳就急匆匆地下了班。在背后的夜幕映衬下，台灯的光线从老李光亮的秃瓢上方倾泻下来，看起来有些面目可怖，却让赵峥笑出了声。

“笑个屁！”老李直起身子，顺手从烟灰缸里捏了根烟头，扔向赵峥。

赵峥向右一偏，躲了过去。“说真的老李，有时间去值个发吧，没时间买顶假发戴戴也行啊。哎，我小婶子每天晚上看到你，是不是有种亲爹回家的感觉。”赵峥摘下口罩，笑的肚子都痛，眼里挤出的泪浮成了光，光圈里有无数个灯下闪闪发亮的光头。

“去你妈的，不用你管！东西你还要不要了，不要我可走了。”老李作势起身要走，赵峥忙走上前去把老李按回座位。“怎么娶了新媳妇这脾气也不改一改，人家小姑娘可不吃你这一套啊，”望了一眼又要发怒的老李，赵峥马上一本正经地叫了句“李叔。”

老李略带嗔怪地横了他一眼，转身探下身去，快速地按了几下密码，从保险柜里扯出一个小信封，直起身来语重心长的说，“峥子，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没什么事。”赵峥很自然地接过信封，用手指在上面仔细地碾了一遍。

上面硬硬的一小块凸起，是U盘。下面那张长方形的卡片，一定就是银行卡了。

“谢了，”赵峥手指拉开门把手的前一秒，对着空气幽幽的说，“以后，就当是不认识我吧。”老李突然停止了收拾桌子的动作，屋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峥子，你听李叔话，拿了钱还是要去看病吧！那些事你瞎掺和什么呀，出了事怎么办！”老李语气急促，真情实感。

“那些事儿，原本就不对。你不说我不说，最后只会任他们逍遥法外。”赵峥低沉的嗓音回荡在空荡的走廊，老李还想要上前叮嘱几句，连忙追了上去。

走廊幽黑，连办公家具的轮廓都看不清，只听得见赵峥的皮鞋底子在空荡的走廊里一下一下扣着木质地板。没一会儿，一阵明快的口哨声响起，伴着脚步声向着更加漆黑的电梯口远去了。

赵峥慢悠悠地过了两条街，终于在一家成人用品店旁看到了ATM机。输入密码后，他擦了几次眼睛，把屏幕上的数字看了又看。疑惑的情绪正在大脑皮层一点点扩散，玻璃房里突然出现了“扑棱棱”的声音。

循声望去，原来是一只要死不活的蛾子，拼了命地扑腾着翅膀往门缝外钻——大概是做了个不好的梦，才从计划好的冬眠突然醒了过来吧。

“小东西，你要是出去可就被冻死了。”

机器一再提示他收回银行卡，赵峥这才回过神来。

马路上的路灯昏黄，把他的身影拉成长长的一条。赵峥缩着脖子吸了下鼻子，笑声在冷空气中凝成了一长串白气——

老李这死老头，出手真大方。

那件事，他以为老李早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