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堪回首贺兰东（三）（1 / 1）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被人用一张粗粝的砂纸狠狠刮过赵峥的嗓子，痛感把他一把从昏睡中拽了出来。他费了好大劲才让眼睛重新聚焦，心头一直牵挂的名字便从混沌的深海里浮起。

楚倩……

她在哪里……

吃饭了没有……

是不是正在为他担心……

他尝试着把视线放远。玻璃窗上趴着个黑色的小脑瓜，正焦急地往他这边探望。

“让她去吃饭吧。”赵峥的意识醒了，身体机能却还没醒，只能有气无力地对着来往查看患者情况的护士交代着。他喉咙里插着雾化管，口腔肌肉还没有完全被激活。那护士耳朵都快贴在他的嘴皮上了，又顺着他焦急的目光望向门口，这才从虚弱的气声中辨出了他的用意。

楚倩听了护士的转述，依然倔强地屹立在门口。

被推回病房的时候，楚倩一路跟在他身边。赵峥的身体完全可以动了，几乎是不加思考，他的手径直地握上了楚倩握在推床栏杆的手。楚倩整个身体为之一震，电梯停在5楼，几个病人家属提着保温饭盒挤上电梯，正好把楚倩挤到推床的后面，赵峥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

出了电梯才发现外面已是日暮西垂。正对着电梯口的护士站早就换上了夜班人员，没有了白天往来探病的家属，整个走廊显得格外安静幽深。

楚倩安顿好赵峥，在小卖部买了一包烟，独自跑上了医院的顶楼。

不远的天边，纤细的红霞横亘在铅灰色的薄云中间，坠落一半的夕阳和不远处的淡白缺月遥遥相望。全城的街灯被骤然点亮，一条一条相互交错的马路灿若银河。

学着记忆中秦安的样子，楚倩抽出一根烟，拿烟嘴在手背上磕了磕。

花园里有几个中年人起了争执，声音大得传到了顶楼。楚倩把烟含在嘴唇，探头去看。栏杆冰凉，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几个中年人越吵越激动，路过的病人和家属纷纷侧目，她却独独注意到那唇枪舌战的一群人旁边轮椅上坐着个白发老人，看起来孤独又无助。

打火机燎上烟丝，楚倩眯着眼深深吸上一口，结果被呛了个半死。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她咳得眼前一黑，眼泪哗哗哗地直淌，楼下的那一排路灯看在眼里，竟氲成了一个一个黄色的光圈。

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几个人情急之下居然还动起手来。一旁的老人像是着急劝架，想要把刚刚推他过来的妇女拽走，不料被反手一推，扑在地上人事不省。还是经过的小姑娘发出的惊呼引得沉浸在撕扯中的众人注意，大家这才发现了地上的老人。

香烟握在手里，被风吹断了半截烟灰，落在手背上有点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