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最是人间留不住（三）（1 / 1）

飞机终于平稳，机舱里开始重归喧闹。美国空姐推着车子，用生硬的夹杂着少数英文字眼，询问着乘客是否需要饮品。楚倩侧过身去给早就熟睡的岭岭盖上毛毯，不期碰到了隔着过道座位上安冉询问的目光。射灯打在她的脸颊上，不施粉黛，看起来格外温柔。似乎意识到两人对视太久，楚倩大大方方地向安冉弯了弯嘴唇，安冉则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上个月安冉的私人诊所刚刚替当地首富做完了全身体检，拿到了不菲的报酬，本想建议楚倩让岭岭到美国学校做个交流，结果碰上了楚倩离婚的事，便提议她休个长假，跟孩子一起去国外散散心。

“你不会把我们娘俩给卖了吧？”楚倩握着证件和一堆书面证明拦住安冉，半开玩笑地问。

“卖你？论斤卖吗？”安冉笑着躲过了楚倩的魔掌，转身溜走了。

收拾行李的时候，面对妈妈探究的目光，楚倩倒是非常坦然，“得了！别这样看我。我们俩不行。再说我现在又是个离婚带孩子的女人，你这卖女儿的生意怎么能专宰熟客呢。”

“嘿！你这孩子口无遮拦的，没试过怎么知道行不行。我看安冉就挺好的，再说你爸又喜欢。”

“我和他啊，不成的。”楚倩留下神秘的一笑，直接带孩子回屋了。

其实楚倩两年前就办好了签证，只是赵峥因为工作单位的原因一直拿不到签证，只有一再的拖延一家人出国游玩的计划。

“操！老子再也不受那洋罪了！”

楚倩牵着赵岭过海关的时候，面对老外的盘问，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想起了赵峥第二次从领事馆出来时气呼呼的模样，跟只炸毛的猫一样，生人勿近。

要是他在，一定被连珠炮似的英语问题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想到这里，楚倩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回忆里，快乐和痛苦似乎势均力敌。那些刻骨的片段因为回顾次数太多，像是清晨睡醒前的一个梦，非常靠近，却又那样遥远。

其实两人婚后的生活并不像楚倩想象中那样艰难。刚开始是有点捉襟见肘，还好赵峥会操持家务，买菜做饭洗衣擦地一肩挑，让楚倩得以从一窍不通的家务中解放出来，全力向自己的工作目标冲刺。

新婚那一两年，赵峥总会提前起床，摊上两张蛋饼给她装进包里，目送她手忙脚乱地出门。采访任务繁忙，哪里顾得上吃饭，蛋饼放着放着就变冷了，她又不爱吃凉的，怕原封不动地拿回家会被赵峥发现，只有每次偷偷扔掉，怀着颗惴惴不安的心回家。

半年过后，楚倩只知道赵峥升了职，回家的时间晚了一点，每月都能拿回比以前更多的工资。从电器到家具，一年的时间内就换了个遍。赵峥常常会带着一身的烟草和酒气半夜回来，有时会客气地询问她是否可以进行夫妻生活，大多数则是怕吵醒她，一个人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睡觉。

再后来，赵峥拿回了更加丰厚的工资，时不时的彻夜不归，即使回来也是酒气熏天。有几次实在忍不住，楚倩会轻轻问上一句，“就不能少喝一点？”

而赵峥总是有气无力地回答，“刚起步……以后就好了。”他说到做到，几个月后，真的就将承载了两个人很多记忆的出租屋，变成了用全款购买的商品房。

赵峥工作的事情她一概不知晓，只知道当地有名的娱乐产业巨头是他的大老板。她还记得他们结婚典礼后，他被保镖簇拥着离开前，瞟着楚倩胸脯，重重拍向赵峥的肩膀，连说三遍说“好样的”时候的语气。那样伪善的笑容，总会让一些朦朦胧胧的想法呼之欲出。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赵峥是在怎样灯红酒绿的场所里度过一个又一个在她看来普通的日子，又是怎样强颜欢笑地在自己最最讨厌的老板面前奴颜婢膝。